盲童邓奇奇的二胡世界

  １２岁的盲童邓奇奇在深圳的街头拉二胡卖艺赚钱时，心里藏着两个愿望：一是赚钱把自己的眼睛治好，另外一个更重要：碰到一个高水平的老师。

  这个在家乡安徽亳州市蒙城县漆园镇被称为“二胡神童”的孩子，曾被北京民族大学特教音乐学院免费录取，苦于没有生活费被迫退学。现在，他和妈妈黄芹一起住在岗厦一栋待拆迁的房子里面，每天下午三四点出来卖艺，到晚上六七点收摊，赚个百来块钱。

  邓奇奇说自己像瞎子阿炳，他最喜欢的曲子也是瞎子阿炳的名曲《二泉映月》。

  在安徽老家，他被称为“二胡神童”，并曾被北京民族大学录取。因家贫辍学后，他随母亲来深圳街头卖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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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胡成了

  他生命的拐杖

  这是邓奇奇第二次来深圳。

  他说，深圳和家乡完全不一样吧，家乡都是鸟儿在叫，自行车铃铛在响，而深圳，他听到的都是汽车声、身边匆匆的脚步声。

  邓奇奇第一次来深圳是２００９年初，在一位老乡带领下在深圳的街头卖艺一个多月。这次来，则是妈妈带着他，２００９年１１月底来到深圳。这个在老家安徽亳州市蒙城县漆园镇被称为“二胡神童”的孩子，二胡技艺折服了好些从他身边匆匆而过的深圳人，他来深圳后第三天，有人把他在华强北拉二胡的视频传到网上，啧啧称赞。

  邓奇奇没有听过网络视频，当记者问起，你生命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邓奇奇回答：“二胡。”

  邓奇奇可以准确告诉你二胡长什么样子，这个家伙他在怀里已经揣了近四年，是他最熟悉的伙伴。可是，世界长什么样？邓奇奇完全说不出来，因为，他只有几个月的机会看这个世界，他的眼底感光神经出了问题，原因可能是黄芹在怀孕的时候误用药物导致的感染。

  邓奇奇在黑暗中摸索着长大，他最喜欢电视点歌台传来的音乐，他听得入迷，大人一换台，他就哭。一直到８岁，他在黑暗中摸到了二胡，听到比点歌台传来的音乐更好的声音，他才仿佛发现了一根生命的拐杖。

  ２００４年１１月２０日，是邓奇奇最难忘的一天。母亲黄芹那天想带孩子到蒙城县去买一件棉袄。经过一个音乐器材店时，邓奇奇站住不动了，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他低声对妈妈说，我要听一会。听了一会儿后，邓奇奇循声过去，妈妈告诉他，是一位老人在拉二胡。邓奇奇上前轻轻地抚摸着那个乐器。他听到老人在说，“小孩别摸。”也听到妈妈跟他解释，“他看不见。”

  这个６０多岁的老人叫郭玉龙。经过妈妈和老人的一番对话后，邓奇奇听到一个让他兴奋的消息，“我来教他拉二胡吧。”老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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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不起生活费

  无奈从大学辍学

  邓奇奇现在和妈妈住在岗厦一栋待拆迁的房子里面，一房一厅住了三户人家，邓奇奇和妈妈一张床。

  邓奇奇现在靠听ＣＤ来学二胡。“我会记谱，一般的二胡曲子，我能够把它变成简谱。”邓奇奇说。４年前，他跟着郭玉龙学习时，老师念一句，他跟着念一句，然后，邓奇奇把左手放到二胡杆上，老师带着他右手运弓。

  两天半后，他就学会了第一首简单曲子《故乡情》４０多天后，邓奇奇掌握了基本要领，会演奏的二胡独奏曲《梁祝》、《良宵》、《金太阳》等几十首曲子。

  三个多月后，老师送了一把二胡给他，“你去找一个更好的老师，继续学。”邓奇奇现在用的二胡就是郭玉龙送给他的。知道邓奇奇现在在深圳街头卖艺，郭玉龙感觉有点可惜，他在电话里告诉记者：“这孩子对音乐有天赋，我教不了他。”

  邓奇奇的事很快被传开了。２００５年春天，邓奇奇被亳州市特殊教育学校免费录取学习二胡。２００５年，邓奇奇成为亳州市唯一的代表，参加安徽省残疾人艺术大赛获得了三等奖，他的对手都是成年人。

  ２００７年１月，邓奇奇迎来了另外一个转折点。北京民族大学特教音乐学院院长王雪峰，把邓奇奇接到去学习二胡，并免去他的学费。王雪峰是传奇的“玻璃琴师”，患有严重的软骨症，身高不足１米，凭着对二胡的热爱，成为国家一级演员。

  但是，不到一年之后，邓奇奇还是回家了，“虽然不要学费，但我一个学期要花三千多生活费，花不起。”邓奇奇很怀念那些在学校里面的生活，但贫穷让他无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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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盼卖艺赚钱治眼疾

  邓奇奇离开学校，其实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想治好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上长什么样。２００８年，妈妈带着他重新走上求医问药的道路。合肥、上海、南京……黄芹带着他到处求医，眼睛医治没有进展，但是债却借了几万。

  邓奇奇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街头卖艺，他的梦想是把二胡拉给懂音乐的人听，“在高档的地方拉二胡”。２００９年年初，他听到妈妈的一位朋友跟他妈妈商量，“我带奇奇去深圳卖艺赚钱吧。”家人都不肯，邓奇奇却自己要跟着老乡来，他想知道，到底拉二胡能否赚到钱治他的眼睛。

  他还有一次卖艺经历是在南京，那次在南京一间医院看病，他就在医院外面拉二胡，妈妈告诉他，围上来很多人，不少人都给他钱了，“赚了三十多块钱。”他听见妈妈说，他心里一阵兴奋。

  ２００９年２月，老乡带他来深圳卖艺。但首次卖艺经历让邓奇奇感到伤心，“我拉二胡的时候，明明听到钱掉到篓子里面，但是一个月之后，那个老乡却说没有搞到钱，没给我钱。我就想，他是利用我赚钱。”一个月之后，邓奇奇回到老家。

  在街头拉二胡的时候，邓奇奇听到最多的是，“你还拉得不错嘛。”其次就是，“你们是不是骗子啊。”他很气愤，“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不是骗子。我妈妈说，我的眼睛乍一看还真不像是瞎的。”邓奇奇把残疾证和获奖证书给他们看，别人也不信，“他们说一个残疾证１０块钱到处都可以办啦。”

  有时候邓奇奇会压不住火气，大声叫一句：“你想给就给，不想给你就走啊，我跟别人不一样。”

  4

  “我有点像阿炳”

  第二次来深圳，黄芹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邓奇奇到底能否赚到钱。最后，她还是咬咬牙出来了，“出来会比较有前途一点。”这次帮他们出来的，是一位同样在深圳街头卖艺的老乡，他还送了一套音箱给邓奇奇。

  下午三点多，黄芹收拾外出卖艺的家当：音箱，纸篓，一张自己制作的放在地上的“海报”：上面有残疾证、邓奇奇的获奖证书、亳州市媒体对他的报道，以及一段写着介绍他的文字。黄芹患有心脏病，每次出门都得带着药片。收拾完毕，黄芹牵着邓奇奇走出出租屋，穿过几条小巷，在岗厦地铁站的出口摆摊。

  邓奇奇拉二胡的时候，黄芹就坐在一旁，对投钱给他们路人说谢谢。没有刮风下雨的时候，邓奇奇和妈妈在下午三四点左右就出发了，到了晚上七八点就回来了，一般出去一趟可以赚个一百多块钱。邓奇奇觉得，懂音乐的就给他多一点，他收到最多的是一百块钱。

  其他的时候，邓奇奇就呆在房子里，听ＣＤ跟着学习新曲目。

  在街上，邓奇奇经常以《二泉映月》开始拉二胡，他最喜欢这首曲子了，但是他觉得很多人都听不懂这首曲子，“他们没有阿炳一样的遭遇。”

  邓奇奇觉得自己和阿炳有点像，“眼睛和他一样，在街上乞讨、拉二胡。”但也有不同的地方，他会作曲，自己不会作曲，“会作曲我也会出名。”他说。邓奇奇羡慕那些残疾也能出名的艺人。但他又自言自语，“不敢想太多。”毕竟，母亲有心脏病，父亲靠拉三轮人力车维生，照顾着五岁的弟弟和两个疾病缠身的老人。家里为了治他的病还有一屁股债。

  夜幕降临，晚上８点的深圳街头正热闹，邓奇奇在一曲《江河水》里结束了４个多小时的街头演奏。母子俩收拾好家当，穿过热闹的人群，回到周围都是一片废墟的出租屋，做一顿简单的晚餐。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希望就是明天不下雨，以免影响到卖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