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就这样成了我生命中一个永远的遗憾了,而且可能无法弥补。
吱吱呀呀的琴声,弥散了整个屋子。五岁多的女儿俨如琴童,手把二胡,像模像样地端坐在那里,按照刚刚从老师那儿学来的技法,给我们如是这样地演示了一番。
让女儿学二胡,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小时候的我,生于一个贫寒农家,但自小却朦胧地有点“艺术天赋”:酷爱一个人胡乱编些离奇古怪的故事,酷爱鼓捣我所能见到的一切乐器……可是,长大后,我均没能在这些方面有所发展。到后来因为交不起学费,我的学业就被中断了。
辍学后的几年农民生活,并没有完全捻灭我的梦想。几经努力,几年后,我当上了村里的代课教师。也是在这时,我结识了二胡。
太喜欢手把二胡那种一诉心曲的感觉了,我不止一次地遐想着,我能手把二胡,盘桓于村子的荒野,面对荒村空谷,诉一腔哀怨,倾一腔缠绵,那将是何等美妙的人生意境啊。
在当年那个小镇上,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邂逅上了几把悬在墙上待售的二胡——今天,当我把那几把二胡的样子,描绘给女儿的二胡老师时,老师说:那不能叫二胡,那也并不一定有用。
当年卖二胡的店主,是一个极瘦的中年男人,他为人谦和,态度极好。挑挑拣拣地,我选中了一把后,他开出的价也惊人的低:二十元。哪像我给女儿新买的那二胡,六七百块啊。其后的日子,我无师自通地苦学了起来。吱吱呀呀拉大锯的声音,群鼠斗殴唧唧怪叫的声音,充斥了整间办公室。同事们无处可遁,掩耳之余,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大家纷纷向我告饶: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苦于没有老师,我只得将这种摸索转到了地下。我关上寝室门来,凭借我对些见识过的乐器的了解,触类旁通的继续揣摩起来。慢慢地,总算悟出了一些门道。那把不能管叫二胡的二胡,在我的手里,一递一送,一张一弛之间,渐渐地,也能勉强拉出一些小调了。当然,要是放在今天女儿专业老师的耳朵里,那不能叫小调,就像他所说的,我那二胡不能叫二胡一样。今天,当女儿学上了二胡,在她老师的面前,我哪里敢班门弄斧吐上半个“会”字呢?
现在,我成天奔忙于生计,再也无闲心拾掇起它了。二胡,就这样成了我生命中一个永远的遗憾了,而且可能无法弥补。这也是今天我让女儿学二胡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对女儿细细地讲,只要你愿意学,别说二胡,就是昂贵的钢琴我也可以给你买上。我并不是希望你将来要成为一个如何了不起的音乐家,我只是想,在你的记忆里,不能再保留我曾有过的那些残梦,我只是想,不要让你将来长大了,有太多的,属于儿时那不堪咀嚼的忧伤记忆。
女儿有个她重复了无数遍的想法,说等她学会了,一定要到南极,拉给她最喜欢的小企鹅听。女儿的浪漫,也许,可以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