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要访问龚一老师,我的心情颇为欣喜。因为不久前,我们相约在香港的采访没有完成,而这次,随着《文化风情》落户杭州,采访也移师到了杭州——这座我非常喜欢的,有着千年文化底蕴的城市。龚一老师所收藏的一把古琴“蕤镔铁”,我很喜欢,而这把琴也与杭州有着不小的渊源——这把琴曾被古时杭州玛瑙寺的高僧弹奏过。在美丽的云松书舍(金庸书屋),我与龚一老师相谈甚欢,龚一老师满头银发,气质干净清爽,我突然想起“客心洗流水”这句话,被古琴音乐浸润过半生,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龚一老师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古琴艺术最重要的传承人之一。他的琴声曾弥漫伦敦、维也纳、新加坡、香港等音乐殿堂。他13岁结缘古琴,他艺贯众琴派,而又自成一家。如今70古稀的他,拒绝“泰斗”、“大师”的头衔,只希望静心钻研和传承博大精深的古琴文化
,他的古琴之路,一如他的名字,大道至简。
“琴者,情也”,当我们的话题谈到他的师辈张正吟、张子谦等古琴艺术家时,龚一老师饱含着景仰和感恩之情。他谦虚地说,在很多方面他不如前辈们,包括古琴的艺术造诣以及对古琴艺术的终极关怀。他说前辈们做了四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其一是以査阜西先生为代表的对古琴典籍史料的整理,査阜西先生有大概600万字的史料整理,对后人学习和传承古琴艺术帮助非常大;其二是以张子谦先生为代表的对古琴艺术的传承和传播;其三是以管平湖先生为代表的打谱工作,如果《广陵散》没有他打谱,可能早就失传了;其四是大师们古琴演奏技艺上的推动和发展。
龚一老师谈到前辈和他之间的情谊时,也是整场访谈最感动我的部分。他说当年,他的第一位老师张正吟先生教了他半年之后,说:“我教不了你了。”然后带他去一一拜访其他的古琴大师,才有他现在艺贯众琴派的艺术造诣。而前辈们之间互相的景仰和尊重,也对他日后为人处世的修为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后来,张正吟先生将自己珍藏的一把李清照当年弹奏过的古琴送给了龚一先生,龚一先生将这把琴以老师的名字“正吟”命名,以纪念他和老师之间的情谊;而龚一也将自己珍藏的养和琴,赠给弟子陈雷激,陈将“养和”作为儿子的名字,也表达了对恩师龚一情同父子的情谊。谈到弟子陈雷激的时候,他像一位严厉的父亲,他笑称陈雷激是古琴界的“一匹野马”,难以驯服。可是,纵使身边很多对陈雷激的争议,他仍然尊重陈雷激的艺术道路,他说:“像师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