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记者 胡萍 部分图/见习记者 石健
从趴在古筝班的窗台看别人弹古筝,到留学日本成为小有名气的莺燕组合,再到回国在同一所高校任教,黄莺、黄燕,这对美女双胞胎姐妹,一直都在一起。比很多人幸运的是,因为有彼此,她们性格互补,喜悦加倍,悲伤减半。无论是迎接演奏大厅山海般的掌声,还是面对地震来临时生与死的恐惧,亦或是体会夜半打工无人知晓的艰辛,两人最后总能携手,相伴前行。
齐刘海、杏仁眼、瓜子脸、素齿朱唇,看到眼前,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美丽的脸并排着,我感到有些犯晕。
“我是妹妹黄燕,我这里有颗痣的。”率性的黄燕指着自己的鼻梁一侧笑道。“我是姐姐黄莺。”旁边的女子声音温柔。
一个巧笑倩兮,一个恬静空灵,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之前的新闻所说,她们能引爆高校课堂了。2012年年底,两人同时被聘到武汉商贸职业学院任教,此后,经常有编外的“蹭课生”慕名前来。
美丽对于女人,本就是加分的,更何况,还要乘以二,再加上弹得一手古筝的好才艺,那就不知要乘以几了。
在日本寻梦的“莺歌燕舞”
29年前的正月初八,各家年味还浓。一位父亲抬头看着墙上的春联,想着刚出生的,那对可人的双胞胎女儿,莺歌燕舞几个字一下就入了眼。“黄莺、黄燕,莺歌燕舞,就是它了。”
两人和音乐的缘分是天生注定。从小,黄莺、黄燕就表现出对旋律的敏感,三岁开始学舞。七岁那年,舞蹈班的旁边正好是古筝班。两个小丫头,时常趴到古筝班的窗台前目不转睛地朝里看,“这个乐器的声音真好听,弹奏的女孩样子看起来好漂亮。”她们说,当初就是这样被吸引到古筝这条路上的。
于是,两人转投到隔壁班,也许真的是有天赋,她们进步飞速,很快开始出成绩。高二时,姐妹俩就赴日本参加了第七届国际高中生艺术大赛。黄莺先上场,弹的《林冲夜奔》,紧接是黄燕,弹了一首《秦桑曲》,评委觉得两人不相上下,最后在16个国家320多名参赛者中,给了她们并列第一。
随后,日本高校向这对姐妹发出邀请,2001年,她们留学日本,学习日本筝和日本茶道。
大二时,姐妹俩就组了“莺歌燕舞”的组合,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演艺公司,开始正式的艺人生涯。在日本9年多的时间,她们大大小小的演出有400多场,还发行了两张古筝音乐专辑。
让她们意外和颇为感动的是,日本的民众对中国的传统民乐不仅很有兴趣,而且很有感情。
一次敬老院的义演结束后,一位90多岁的老奶奶,直接拉着黄燕的手就哭了。老奶奶很有感触地说:“弹得很好听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你们的演奏。”
“当时就觉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真好,即使语言不通,我们仍然可以用音乐去传递很多东西,去感染很多人。”
梦想、失落和地震
刚去日本时,两人有很多憧憬:什么时候能出现在日本最大的广播电视机构,也是唯一能听到中文节目的NHK电视台,走在群马县的小路上,她们也会想着将来一定要去大都市东京。
姐妹俩把这些梦想全都写进日记本里,没想到,几年后,通通实现了。毕业那年,她们就站在了东京人来人往的大街上。2009年,当她们第一次去NHK的演播大厅录制中文节目时,简直就像是在做梦。“太美好了,会觉得原来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从那以后,她们的事业进入上升期。走在街上,不断被认出,也开始有粉丝找她们要签名。黄燕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终于熬出来了一样。”
2010年下半年,两人第二张专辑“梦的足音”发行,在这张专辑里,不仅有原创作品还有对日本流行乐的创新改编,黄莺、黄燕姐妹俩的事业就此迎来一个高峰。
但此时,她们的内心却有了复杂的情绪。“你在日本越走越远,越走越高时,会发现好像离家也越来越远了。我们会突然在某个时刻感到纠结或害怕。”黄燕描述,特别是当舞台的幕布卸下,两人回到居住的地方,坐在空空的沙发上总会有莫名的失落感。
回想那时的心情,黄莺也说:“很空,没有归属感,又像刹不住车一样。如果不是地震,我们没机会开口回家。唯一想到的是,我们要是出事了,爸爸妈妈怎么办,那一瞬间,很多东西就放下了。我们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原来我们还有自己的家,在中国,在武汉。”
2011年日本3·11地震那天,姐妹俩正好在家。在日本这个地震多发国家,经常早上就能感觉到床在轻微摇动,姐姐黄莺还打趣说很舒服。下午1点46分,这次不同以往的程度,房子上下摇晃得厉害,人根本没法走稳,冰箱也倒了,是她们遇到的最大一次地震。打开电视,她们才发现日本地图上全是鲜艳的红叉叉。“怎么了?怎么了?”黄燕有些惊慌失措,对一旁平静的姐姐大喊:“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那是因为你把我的手都要掐紫了,我能不淡定嘛。”黄莺哭笑不得。
当天通讯被中断,直到第二天才恢复。当母亲在电脑屏幕上看到她们的脸时,当下就哭得崩溃。姐妹俩也哭得泪雨滂沱,心里想着:“真的该回家了。”
一下飞机,迎面而来的母亲就把两个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再失去。
之后的两个月,她们平静地想了很多:这些年的寻梦,事业的辉煌,还有日本观众对她们音乐的认同。“不错,这些是让我们感到幸福,但和家人在一起的生活也同样珍贵。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像个正常女孩一样,在父母面前撒娇,哭泣。”
对彼此,永远都是无可取代
妹妹黄燕说,姐姐只比她大三分钟,虽然妈妈对她们一视同仁,但无形之中,姐姐一直都是以“姐姐”的身份带着她。小学时,姐姐得了一个奖状,她没得,很伤心地趴在课桌上哭。姐姐就连忙安慰她说,“你别哭,我把奖状让给你,我跟老师说是你得的,把名字改成你。”当时黄燕特别感动。后来有演出机会,只要一个人,老师说让黄莺去,她就会说“不行,我还有个妹妹,我们要一起。”
姐姐黄莺则说,虽然她是姐姐,但今天听了妹妹说的很开心。这些她们平时都不会说,自己以为妹妹不知道,原来她都知道。“我的性格有时候会顾虑很多,但妹妹很果敢,会冲在前面帮我去挡一些事情。在遇到困难时,她会站起来说,‘好在,我们不是一个人,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就没事。’这种相互依靠、扶持,在日本的生活显得尤为可贵。”
虽然大学的学费全免,但生活费还需自理。两姐妹来自普通的工薪家庭,从国内带来的钱大半年就用得所剩无几。因为不想再让父母操心,她们和很多留学生一样开始打工。两人通常是白天上课、演出,晚上就到餐厅打工。也许前一刻,她们还穿着漂亮的演出服站在舞台中央指尖翻飞,后一刻就要卸妆换上围裙,站在餐厅的厨房内刷盘子洗碗到凌晨两点。偶尔,她们也会委屈地直抹眼泪,但相互安慰后,下班时照旧一起骑着自行车,欢快地唱着刚学会的日本歌曲。
出国的9年,她们的关系有很多种,姐妹、朋友、工作搭档、母女甚至恋人。在日本没有谈过恋爱,一来是因为忙,二来也是怕冷落了对方。黄燕会想:如果今天我谈恋爱了,姐姐没人陪,不是会很孤单。黄莺也是一样。“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情绪,对梦想和音乐的追求都在同一个点上,在日本的路才能走得这么远。”
“你们最大的默契是什么?”我问她们。
“最大的默契是很默契。”黄燕答得干脆。“作曲时,我弹个主旋律,她马上就可以配。在台上演出,我们俩错得都是一样的,别人听不出来。”黄莺进而补充。
“最后,有没有想对对方说的话?”
黄莺想了想,先开口:“珍惜现在能在一起的时光,妹妹马上要结婚了,看到她幸福我就会很安心,也很开心。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幸福下去。”姐姐语速渐渐放缓,带些哽咽。
“该我了”黄燕说:“很感谢姐姐这29年的陪伴,和像‘姐姐’一样对我的关照。我也希望姐姐能幸福,有个幸福的小家庭。”
听到这里,旁边的姐姐已经忍不住,珍珠般大小的眼泪落下。“纸巾,快。”她起身,从旁人那里接过纸巾,边擦着眼角边自我解嘲道:“她好‘烦’,问了个好‘讨厌’的问题。”众人听了皆笑,场面一时温馨。
“在最幼稚的小时候,在最美好的青春期,29年的时间,我们从不曾分离。也许今后我们各自有家庭,但这不会成为我们的距离。我们有相同的喜好、兴趣、经历,一起吃过苦流过泪,一起开心,迷惘、争吵过,我们对于彼此,永远都是无可取代的。”黄燕温柔地笑着总结,眼里却满是星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