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登过长城游过故宫,赏过黄山松庐山雾,但你是否静听过一出昆曲、一阕古琴?中华5000年文明不仅给我们存留了有形的浩如烟渺的文化古迹、自然遗产,而且还创造了无形的、璀璨夺目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经过几千年来世世代代的传承,才有了今日的博大精深。然而,也正是由于它们大多只是凭借着口传心授,以相当脆弱的方式代代相传,一旦没有传承人,就如断线的风筝,即刻消失,化为乌有。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一直是一道难题,正是因为它具有稀缺性、脆弱性和不可再生性等特点,一旦破坏就无法复原。由于历史原因,不少民族瑰宝曾一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们。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终于发现,远去的不仅仅是一段段民谣或是一件件手工艺品,更是我们对于祖先的记忆。当中国经历了一系列文化断裂之后,传统文化正在复兴,无论是国学热还是收藏热,都是人们反观传统文化的体现。今天的国人希望从传统中寻找到新的力量,希望在这个利益纷争的世界里寻求内心的平和,寻找一种对民族精神的认同。
种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如雄浑伟岸的嘉峪关,一如价值连城的元青花瓷器,它所承载的是民族故事和传统、故土情感和依恋,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故事留给后代。
在迎来第四个“文化遗产日”之际,除了热热闹闹的庆祝,或许我们更应该冷静下来反思一些东西。
姗姗来迟的“文化遗产日”
最早设立文化遗产日的是法国(1984年),初衷是为了让参观者近距离接触、了解人类的文化遗产,从一个新的角度认识文化遗产的深远价值。到了2000年,全球已有47个国家举办了“文化遗产日”活动。
拥有自己的“文化遗产日”是许多国内文化界人士的心愿。近年的两会上,一些政协委员在提案中多次建议设立国家“文化遗产日”。
我国于2004年正式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公约》。
2005年7月,郑孝燮、宿自、谢凝高、黄景略、李伯谦、吴良镛、舒乙、徐苹芳、傅熹年、常沙娜、谢辰生(排名以倡议信上的签名为序)等11名学者联名致信党中央、国务院领导同志,倡议设立“文化遗产日”。
2005年12月22日,国务院下发《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明确规定从2006年起,将每年6月的第二个星期六设立为我国的“文化遗产日”。中国的“文化遗产日”终于诞生,这标志着“国家保护为主,动员全社会参与”的大规模文化遗产保护工程开始启动。
2006年,国务院正式公布了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蒙古族勒勒车制作技艺和川江号子等榜上有名。2008年,国务院正式公布了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传统木船制造技艺和龙舟制作技艺等榜上有名。同时,文化部也先后公布了两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名单。从此,陈帮贵、黄春财、龙从发等“非遗”传承人的名字才逐渐为人们所知。活态保护路在何方?
尽管近年来国内“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热”被炒得沸沸扬扬,但中山大学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主任康保成认为,中国的“非遗”保护是严重滞后的,“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从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到现在的热炒,也不过几年时间,而我们的邻国日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已经进行了60多年。”
“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前备受关注,不少地方争着要上名录,但接下来的路很漫长,甚至是筚路蓝缕。”康保成说。
康保成所说的“筚路蓝缕”,主要指的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保护”的困难。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溶入血液的文化,依托于人而存在。而大多数身怀绝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包括老艺人、手工匠、画师、乐师、舞者、歌手、故事家、民俗传人等等,或年事已高,或深藏山野,且后继乏人,正在上演“人死艺亡”的悲剧,许多“绝活”不断成为“绝唱”。如何让非物质文化遗产以“活态”的形式存在并传承,是目前“非遗”保护面临的最大问题。92岁高龄的陈帮贵是川江号子的惟一传人,他被人们称为“巴渝民间艺术大师”。
“二四八月天气长,情妹下河洗衣裳;清水洗来米汤浆,情哥穿起好赶场。”“哟—嗬—嗬……哟—嗬—嗬??一声号子我一身汗,一声号子我一身胆。”千百年来传唱的川江号子,曾经是长江的魂魄,如今几成落寞的绝唱。三峡蓄水,昔日激流成平湖,当年的拉纤船工已是白发苍苍,有的已经辞世。这些见证过昔日川江的弄潮人,再也无法在凛凛江风的伴奏下吼上一嗓子,川江号子这种融技术和艺术为一体的文化品种也就成为绝唱。陈帮贵忧心忡忡地说:“希望能趁我还活着,搞一些音像资料,把川江号子留给后世,川江号子不应该失传。”但是由于经费问题,这点小小的要求似乎也显得遥不可及。
与之相比,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传承人黄春财师傅的境况似乎要乐观一些。
黄春财出生在福建省屏南县长桥镇长桥村一个造桥世家。父亲黄象颜是当时的建桥名匠,曾主绳重建了国内现存最长的木拱廊桥——万安桥。作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传承人的黄春财,上世纪最后一次造桥是在1969年。近几年,古廊桥的价值和造桥技艺重新被人们想起。“廊桥工艺,易学难精,真正掌握其要领者寥寥无几。现在整个福建省只有两个人会这门技艺,还有一位已经80多岁高龄。”说这话时,黄春财有些担忧。现在,黄春财正努力将这门技艺传给两个儿子:一个主攻施工,一个主攻设计。这门手艺基本以内传的方式代代相传,传承途径比较单一。
2009年2月9日至23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技艺大展在北京农展馆举行。两周的展会吸引了近20万人参观,共有千余名民间艺人、2000多件珍贵实物参加展览。
黄春财老人在北京农展馆待了15天,向人们展示了利用木头以及木制工具手工完成一座桥梁的过程,他的展台吸引了很多参观者的目光。据老人介绍,他们现在不缺活,因为很多风景区都请他们制作木桥。而有了市场就有了传承,现在除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些人愿意学习这门技艺,黄师傅只是在等待“有缘人”的出现。
目前对于中国传统手工艺的保护方式基本是“生产性方式”保护,即让传统手工艺进入市场流通,从而让这些手工艺传承下去,而黄春财老人的廊桥就是一个例子。当然,更多的传统手工艺想要进入市场,还必须主动适应市场的变化和需求,而不是固守传统。
短暂的热点,漫长的保护
2006年,国务院将每年6月的第二个星期六定为我国的“文化遗产日”。今年的6月13日,中国迎来了第四个“文化遗产日”,今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活动的主题是“弘扬民族文化,延续中华文脉”。
恰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的喜庆之年,今年的遗产日期间,文化部不仅在人民大会堂表彰了文化保护先进集体与个人,6月13日当天,文化部还与中央电视台,携手北京、天津、河北、江苏、浙江、山东、安徽、河南8省市文化厅局和电视台,共同举办了历时4小时的“中国记忆——文化遗产日”大型直播节目,从南到北,对京杭大运河两岸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物质文化遗产进行重点展示。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文化遗产日”系列活动也各具特色、精彩纷呈。一时间,“文化遗产”几个字第一次如此密集、如此强势地闯入国人的视线。
可是记者在相关调查中发现,很多民众对“文化遗产日”有所耳闻,但对文化遗产的内涵却缺乏足够的了解和认知,大家对“非遗”项目以及相关项目传承人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怜。很多国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危机感是从韩国端午节申遗成功的那一刻被唤起的。这一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非物质文化遗产亟待保护。
当前,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正遭遇四大严峻挑战,“一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生存的文化生态环境急剧改变,资源流失状况严重,后继乏人,一些传统技艺面临灭绝;二是法律法规建设有待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没有得到依法保护;三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意识有待提高;四是保护机制急需完善。”中国艺术研究院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保护中心主任田青这样总结。
为此,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一个“文化遗产日”是远远不够的!
“最怕遗产日流于形式”,这是很多学者的担心。“文化遗产日”给我们的是一种理念、一种提醒,但不能说,过了这一天就可以对文化遗产不闻不问了。就像“3.15”一样,我们不希望遗产日陷入尴尬。
在法国的“文化遗产日”当天,人们会扶老携幼、举家出动,朝圣般地参观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增强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意识。此举值得我们借鉴,公众参与首先应该是意识的融入。
“我们国家面临着保护文化遗产的诸多问题,不是一个‘文化遗产日’就能解决的。”流行文化研究学者左保华指出:“事实上,保护文化遗产对政府来说,应该积极跟上全国范围的文化大普查,摸清我们的文化家底;对民众来说,就是要加强文化遗产知识的学习,让保护遗产的意识深入人心并主动参与到保护活动中去。”